清晨，陳老師的手機忽然鈴響，是外地一個陌生來電。陳老師猶豫了一下，接通了電話，并很有禮貌地輕聲問：“您好，哪一位呀？”電話那頭沒有回音。陳老師又問：“您有什么事嗎？”對方答：“也沒什么事，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放個屁，臭死你！”陳老師一聽有點火，這人怎么這樣說話？正想與他理論理論，對方已將電話掛斷。

陳老師拿著手機發(fā)愣。他在想這究竟啥情況？認識的人來找茬？不認識的人來調(diào)戲？聽聲音，來電者顯然是個十多歲的男生，這個時候不在學(xué)校上課，難道是失學(xué)少年？陳老師坐不住了，他打開手機撥回電話，想問清情況，看看能幫上什么忙?？墒?，撥了兩次，對方就是不接。陳老師只好搖了搖頭，嘆了口氣，罷了罷了。

夜晚，書房里燈光明亮，小李正心煩意亂地做作業(yè)。初三的作業(yè)可真多，小李看著桌上的作業(yè)成堆，有些泄氣?！岸邅磉浒l(fā)……”桌面上的手機唱起歌來，小李一看，是一個陌生來電，突然來了興致，特想聽一聽他會說些什么，看他有啥招數(shù)能把聰明絕頂?shù)淖约候_了不成。

小李按下接聽鍵卻不出聲，兩眼放光盯著手機。等到對方一連“喂”了三聲，小李才拖著腔調(diào)問：“啥-事-?。俊睂Ψ秸f：“沒啥事，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放個屁，臭死你！”本來穩(wěn)坐釣魚臺的小李一聽火冒三丈，正想破口臭罵，電話已經(jīng)掛了。

竟然掛我電話？小李氣極了，想打回電話，嗆他幾句，仔細一想，打電話太費事，自己懶得與他糾纏，但不罵他幾句心里又老大不爽，就編了一條短信：“你就是個長了四條腿的二貨，放的屁可真臭！”短信發(fā)出后，小李“嘻嘻”壞笑著等待反應(yīng)。果然，那個陌生電話立馬打了過來。小李用力掐掉，得勝似的大笑，隨后關(guān)了手機，繼續(xù)做那一眼望不到頭的作業(yè)。

第二天一早，網(wǎng)絡(luò)瘋傳，某縣一個叫汕溪寨的村子里，有個少年，一天時間打了一百個騷擾電話，最后竟打去110投訴，說有人罵他是“四條腿的二貨”，結(jié)果被警察帶走了。

這么“二”的事，立馬點燃網(wǎng)友熱情，好事者一番人肉搜索，得到的卻是一個令人笑不起來的故事。原來肇事少年名叫茍二，父母長期在外打工，他與姐姐打小留守鄉(xiāng)村，與奶奶做伴。因無人管束，學(xué)習(xí)成績不好，茍二初中未讀完就輟學(xué)在家。近幾年，不安于打工的父親湊了點錢與人合伙做生意，虧得一塌糊涂，想通過賭博贏回來，豈料輸?shù)酶?，就上網(wǎng)絡(luò)平臺借，越借窟窿越大，本金加利息欠下好幾十萬，被催命一樣逼急了，只好把才十九歲的姐姐嫁人，收了二十萬彩禮還網(wǎng)貸。母親眼看這日子沒法過了，心一橫，腳一跺，跟別的男人跑了，臨走時給茍二留下一部手機，就像高飛的風(fēng)箏留下細細的一根線。

孤零零的茍二恨父親，恨母親，想念從小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?？伤幌牒退麄冋f話，他不知道和他們說什么。他很郁悶。但他的郁悶沒人知道，就像他放個屁是香是臭也沒人知道。他很想找人說點什么……

那一天，茍二獨自坐在高高的山崗上，望著山下溪隨山走，路隨溪蜿蜒，想起母親、姐姐就消失在山路的盡頭，他的心里有些難過。他開始實施一個計劃：他要在一天之內(nèi)給一百個人打通電話，告訴他們自己就想“放個屁，臭死你”。他按移動、電信、聯(lián)通號碼的開頭亂撥，從早上開始，一個上午就成功撥出四十多個，戰(zhàn)績輝煌。下午繼續(xù)撥，每次都是說一句“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放個屁，臭死你”，不等對方說話就快快掛斷，然后任憑對方怎么打回來，就是不接。他覺得自己這個計劃好玩極了、高明極了。想不到晚上撥第一百個電話的時候，遇到了比他更“高明”的小李，竟然罵自己是“四條腿的二貨”，而自己的小名恰恰就叫“二狗”，被罵了個正著，太可氣了。

茍二咽不下這口氣，就打110報警。110“笑了”：好小子，正想找你呢，你倒好，不請自來，那就進來坐坐吧。茍二一進派出所的門，那部到處“放屁”的手機，就被警察暫扣了。

想找人“放個屁”也有“罪”嗎？茍二很委屈。

文丨林友僑（作者系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中國散文學(xué)會會員）

編輯丨周師伢